正在合围的政治恐惧：21世纪网敲诈案特约评论

正像以往历次事件的发展规律，导演王全安的嫖娼案盖过了21世纪网发生的所谓“新闻敲诈案”，舆论注意力转移。但这一切都发生在当局将操弄手法一一演示之后，民众对办案的程序问题没有进一步质疑，或者说，质疑未能变得强大起来，这为办案“创造了条件”。

如果说在去年发生新快报案时，湖南警方坐着举报单位的车辆，进入广州抓走记者陈永洲时，新闻界还同仇敌忾予以谴责，短短一年间，这种行业气势就烟消云散。21世纪网高管团队及骨干记者被抓，新闻界不置一词，好坏与坏话都不说，一片沉默。

一个流行的观点是：21世纪网确实使用了不正当的盈利方式，所以，哪怕当局采取了政治手法整顿财经媒体，因为记者有错在先，也无话可说。这种对同行的片面见解，限制了声援的规模。因为难堪，新闻界连程序违法的诸多问题都不敢指出。

当局的目的，真的不是为了净化新闻媒体的环境，否则，就很难解释如下的事实：新华社和人民网的舆情生意是彻底的舆论胁迫+新闻公关，但没人过问，这门由央媒把持的媒体生意正在以年产值数亿元的规模上涨。另外，央视的“新闻敲诈”也被轻轻放过。

对21世纪网的打击，目的还不甚明了，究竟是要专门对市场化媒体进行压制，还是试图将整顿的“战火”蔓延到财新或财经这两家背后都有政治势力支撑的媒体，没人知道。但它所想要制造的恐惧感，却实实在在地产生了，像病毒一样弥漫在业界和社会上。

不仅财经媒体对整顿21世纪网奉行“不听不看不讲”的功利做法，整个新闻界已经丧失了甄别此事的勇气，对与大是大非问题拒绝表态。可以说，如果没有新闻界以沉默相配合的这道“工序”，当局用运动式整肃手法所制造的恐惧感不会如此盛行。

就在对21世纪网进行打击的同时，中国维稳当局在公益领域也在展开了新一轮查禁行动。以供应农村和边远学生新鲜书籍及新思想的立人图书馆遭到普遍查办，硕果仅存的数家图书馆被迫关闭，志愿者也在维稳办人员的监视下离开，立人图书馆网络面临解体。

而另一家公益机构爱思青年，在高校的公益项目被取消。爱思青年与立人图书馆都发表了立场相近的声明，强调未有沾染政治，也不是宗教团体。这种声明，引发了公益界内部的分化。有同业批评这两家机构主动犯忌，触碰了当局的红线云云，表现出一副爱之切、恨之深的虚伪模样。

这个时候，新闻界对待21世纪网被查禁时的缄默情景，也发生在公益界对待立人和爱思青年被查禁上。公益界向来以柔韧努力促成公民社会转型为自诩，而今，要么是不说话，要么是批判立人和爱思青年“不识时务”。公益界与新闻界一样，懦弱地承受当局的打压。

在新闻界和公益界的反应模式里，公民权利这个词汇是早早被剔除了。不仅如此，公益界和新闻界的某些人不仅不去谴责当局，反而替当局指责立人、爱思青年与21世纪网的种种不是，为压迫者寻找合法性的理据。虽然这种情况以前有，但不像现在这样“主流”。

利用个案打击的手法，通过运动式办案，释放出维稳的压力，在目标人群制造恐惧，以消解反抗者的意志，剥夺那些靠自由思想“武装”起来的人士，正在成为当局流行的做法。更可怕的在于，这种制造恐惧的模式已经被接受下来，当做正确的方式。

当局制造恐惧，这是维稳体制下的必然之路。但是，整个行业整个界别都丧失主张人权的勇气，社会甚至配合这些压制动作，将当局刻意制造的恐惧感自动引入自身，乃至于渲染到周边同侪群体中，自我审查与检举揭发，造成恐惧感的合围之势，是今年以来发生的新变化。

这种正在合围的恐惧，犹如一点点缩小的围猎包围圈，将特定人群驱赶进统治的囊中。这种体制内外密切协作的围猎方式，不仅让那些哪怕是主张基本权利的思想也变得不合时宜，更危险的是，它快速地扭曲人们的行动方式，侵蚀社会及人际关系。

这是非常漫长、奔向黑暗深渊的一次集体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