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你已经变成了别人——社交媒体如何改写了你的记忆

(泡泡特约)我们被这样或那样的传媒所影响着,这些刺激已经成为每个人生活的一部分。我们登陆同样的社交媒体,每天阅读着固定的屈指可数的几个信息渠道,我几乎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你的思考即便没有说出口,也很可能与我的大同小异。我们就这样被同化了。

我和你一样,所看到的世界不过是那些媒体和信息源对我们展示出来的世界,他们的背后是各式各样、或大或小、你我永远都不可能全面了解的利益关系。慢慢的,我们愈加不在乎真相,只会埋头接触同意自己看法的文章、网络媒体和电视节目,强化自己的偏见,而不是积极地听取各种观点,思考和加以判断假新闻创作变成了这个时代最赚钱的生意之一,空手套来你我这等白狼。

奥巴马对此表达了焦虑,他称社交媒体有可能导致社会的巴尔干化。

近日,奥巴马(Barack Obama)接受英国哈里王子在 BBC 主持的采访节目,对不负责任的使用社交媒体现象表达了担忧。奥巴马认为,这种行为扭曲了人们对复杂问题的理解,传播了错误的信息。

思考和判断在记忆的基础上,社交媒体有可能并没能直接左右你的思考,但它的确作用在你的记忆上了,算法在决定你能看到什么,一群人能看到什么,你们这群人被算法驱动着,变成了同样的人,拥有同样的记忆,甚至认知。

当一则信息进入记忆,没人会追问它是真是假。

社交媒体增强了人们寻求独立证据来证实自己记忆的能力,但显然,也很容易修改、歪曲你的记忆。每个人都会回想刚刚发生的事,会把最应该做的事记录下来,会过滤掉不喜欢的信息,高浸入性的数字媒体让你充分享受着宣泄的愉悦、与赞同者连接的兴奋,但是否应该停下来想想,为什么有些人会把沉浸你我的信息化时代,称之为“宣传盛世”?他们有可能就是最容易控制我们的人。

记忆是会传染的

网络世界给人们一种与外界连接的感觉,你有机会接触到无所不包的信息资源;网络也提供了充分的互动,你可以随时随地和所有人分享自己的记忆、印象和经历。通过分享,个人的记忆变成了社会景观的一部分,互联网人制造了一股社会意识流,同时,你我自己的意识也被别的社会意识所塑造着。

上个月,一位休假的记者开车途径滁新高速阜阳段,远远就看到前面一群车辆拥堵在那里,有消防车的警灯在闪烁。当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环顾周围的车主,所有人都抱着手机,人们在拍摄,忙着把照片和视频上传社交媒体。

但没人说得清前方究竟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路已经被封住了。这位记者只能绕道而行。几个小时后,他通过社交媒体了解到,刚才途径的高速路段发生了严重的车祸,18人死亡,21人受伤。

有趣的是,这时,他能对话的所有人,不管是线上还是线下,对这场车祸的描述基本完全一致,当然都来自于媒体平台。他们并没有在现场目睹了从出事到救援结束的全部过程。

曾经所有人都认为,社交网络令人兴奋的提供了人人皆媒体的机遇,一旦发生重要事件,你会立刻掏出手机,拍摄记录,并用自己的视角总结事件经过并发布到网上。与此同时,你周边的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但使用的是他们的视角,结果是,最终留在你和其他人记忆中的信息,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亲眼目睹,哪些是传闻。

在滁新高速上,现场围观者极少有人能看到被封住的路段内所发生的具体细节,但所有人对事件的描述完全一样。回想一下,你是否也遇到过或被卷入过类似事件?你的记忆真的都是你的记忆吗?

用一个概念来定义这种现象,它应该叫“记忆从众(memory conformity”,或者叫“记忆的社会传染性(social contagion of memory)”。

西伊利诺伊大学的 Brian Clark 教授在五年前发表过一篇文章,题为《from yearbooks to Facebook》,他认为这种效应的产生可能是因为我们的记忆受到网络和社交媒体的影响而发生了转变——公众记忆和个人记忆的分界线被模糊掉了,乃至消弭。

更早的在15年前,阿伯丁大学的研究人士做过一个实验,把参与者分为两组,分别观看一段90秒的视频,视频中一个女孩走到空无一人的图书馆去归还一本书。参与者不知道,这是两个不同的版本,用同一间屋子里的两部不同位置的摄像头拍摄完成的,两组参与者看到的是不同的摄像头的拍摄。

从A角度可以看到女孩手中书的书名,也能看到女孩离开房间时把一张便签扔进了废纸篓。从B角度能看到,女孩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也能看到她趁机从他人的钱包里取出来一张纸币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测试问卷就是“发生了什么”。被试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两两一组,另一部分被要求独立回答。结果很有趣,两两一组的“共同目击者”中超过70%的人表示自己通过同伴获取到更多细节,他们通过观看B角度的同伴了解到女孩偷钱的细节,而这一细节立刻变成了他们自己的记忆,并被转述出来。

并没有人质疑:“我没有看到那个细节,它真的发生了吗?”或许人们觉得,一个女孩还书的视频没什么观看价值,而偷窃行为才是该信息被公开的价值所在,于是立刻相信了自己没有看到的偷窃行为?

该试验没有验证这点。但它在社交媒体上是非常普遍的,它是互联网人的共同认识,所谓传播价值。完全可以尝试一下,只发布A角度的视频在社交媒体上,并配上文字说明:“该女孩偷窃”,可以预料,极少有人会加以质疑。

相关研究几年来出现过很多,它们探索了一个“事件后信息Post-event information 的问题——经历或目睹一个事件之后接触到的能影响我们记忆的信息。在社交媒体时代,你能获取的超过90%都是这类信息:和别人当面或在网上谈论一个事件、读到该事件的报道或相关评论文章、查看自己拍到的或网友拍到的照片和小视频,等等。任何外来信息都有可能篡改你对该事件的记忆。

这要看哪家媒体的宣传经费砸得高了。

虚假记忆的另一个来源是“记忆借取”memory borrowing,即一个人把另一个的自传式记忆挪用为自己的记忆了。

Derek Parfit的影响力著作《Reasons and Persons》里面记录了一个故事:艾莉希亚清楚地记得曾参观雅典的帕提侬神庙,也记得当时贴近观看这座华丽地耸立在雅典卫城之上的废墟,并不如在远处观看那样震撼。不过 艾莉希亚从未去过雅典,因此她记得的是参观帕提侬神庙 ,而不是记得 “自己 ”曾经参观帕提侬神庙。

并不是艾莉希亚被欺骗了,她记得的是整个参观过程,只是她拥有的是植入的记忆。她的朋友梅蒂曾经去希腊度假,回来后去了柯达的记忆冲印店将她的假期回忆刻录到了光盘中。之后艾丽希亚拿着这张光盘到同一家店,将光盘中的记忆上传到她的大脑里,因而拥有梅蒂所有的假期记忆;对她来说这些记忆就跟其他记忆一样,都是以第一人称观点的回忆。然而令人有些不安的是,两人已经交换记忆许多次,因此她们似乎拥有完全相同的过去。

Parfit 在1984年出版该著作的时候,是否预测到了几十年后社交媒体共享信息的今天,“记忆借取”现象会发生得如此普遍?

艾莉希的故事表达了一个不是记忆却极其接近记忆的回忆形式。哲学家们称这类回忆为 “准记忆 ”这种记忆似乎只是科幻小说中的有趣桥段?但事实上,准记忆的可能性在哲学上具有重大意义。在人格同一性的哲学理论中,有一种被称为心理简化论,这种理论认为,个人人格的持续存在,是以精神生命的持续存在为条件,而不一定以特定的大脑或身体的存在为条件(虽然事实上我们目前仍需大脑或身体)。只要我的 “意识流 ”持续,我便持续存在。然而准记忆却挑战这种说法。

准记忆显示,第一人称回忆就算没有人格同一性也能存在。艾莉希亚拥有的准记忆中的体验不是她的,这就表示第一人称的回忆可以是构成自我的基石。自我之中有一部分是第一人称回忆构成的:是记忆,而非准记忆。不过,当然如果自我是由我们的记忆构成,当我们的记忆与其他人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时会发生什么呢 ?记忆衰退或欺骗我们时又会怎样 ?随着记忆的可靠性越来越低 ,自我的边界会不会开始瓦解?对老年痴呆症的恐惧说明人们已经意识到这是会发生的,同时这或许也加强了心理简化论的主张。

不管怎样,至少无法否认的是,记忆真的可以传染。如果我不停的讲述一段自己的记忆,其细节只要能吸引你,就很有可能被你捕捉过去,然后变成了你的记忆。人们在讲述某些事情的时候,会把源自他处的信息也融合进去,或许是下意识的觉得故事需要充分、精彩,如果是一群人讲述同一个故事,该故事的细节就会变得越来越充实,那些绝大多数人都未曾亲见过的信息,被不断添加进去。

美国的研究人士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记忆的社会传染性” the social contagion of memory他们的研究表明,一个人的记忆完全有可能被他人的记忆偏误所影响,这可以说是一种虚假记忆的扩散效应。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研究人员认为是由三种因素决定的:1、基本记忆扭曲。如果一个人告诉你事件的一个版本,你的大脑就会产生新的记忆,继而干扰原有的记忆;2、来源混淆。人们很容易忘记信息来源,把听来的误会为亲历。这也是问询心理学惯用的植入记忆手段,俗称诱供;3、还有一种,属于纯粹社会影响因素,就是从众。

群体性记忆

从众来自于群体内的“规范性影响”——指的是某群体对群成员所施加的影响——这种情况一半来自于群成员不想特立独行,并以相信群体的表现为忠诚,下意识地与群体保持一致。“信息性影响”也是在群体中发生的,如果你发现其他群成员比你了解得多,很可能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们是对的。这叫做群体性(groupiness)。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人会轻而易举地听信别人对一件事的表述:要么是不想得罪人(规范性影响),要么是真的相信精彩的奇闻就是事实本身(信息性影响)。两方面在社交网络上都很普遍,前者基于圈子,后者基于猎奇心理。

如果一个群成员影响力较大的群体故意散播错误的“事件后消息”,导致错误的细节进入更多人的记忆,是无法消除的,很容易产生社会影响。

这并不是社交媒体在给你洗脑,而是你所处的群体,你的视野,交往对象。

不可否认,社交媒体的出现已经使潜在的社会影响和错误信息来源的数量急剧增加——朋友的朋友在Facebook上的动态更新、一个陌生人的tweet、某些社会化新闻网站上的讨论主题等。就好像你我不再完全拥有自己生活的主导权,而是生活在激烈的“交互记忆”时代——共同形成、共同更新、共同储存的群体性记忆。

数码失忆症

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家Betsy Sparrow和她的同事在7年前有一篇强有力的文章:《Google Effects on Memory: Cognitive Consequences of Having Information at Our Fingertips》(谷歌对记忆的影响),文中写道,网络已经变成了交互记忆和外部记忆的一种主要形式,信息在网上被共同储存在我们的大脑之外……

Sparrow团队做了四组实验,以研究“随手一敲键盘就能得到的信息”给人们带来的影响。结果表明,当人们知道自己随时可以谷歌时,记忆就会减退;而谷歌到的信息,基本不需要查证、甚至不加思考地被赋予了绝对正确的桂冠。

他们给这种现象起了个名字,叫“数码失忆症”。

当信息储存功能被外包出去,无异于使人们更容易受到前文所讲述的“错误的事件后信息”的影响。当然这并非完全是坏事,至少腾出了脑存储空间,以便可以有更充裕的时间来培养批判性思考的能力。

但在普遍没有批判性思考培训的中国,数码失忆症的危害就很明显了。别忘了,中国政府还有删帖删文的积极性呢。

网络记忆

你把自己的生活和思想分享在社交媒体上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不计其数的人共同目睹了,这将对你的记忆产生无法挽回的改变——变得更好或更差。

如果改变是好的,基本层面上会通过分享行为增强这份记忆,通过“检索实践效应 retrieval practice”确认很多记忆的真实性。但另一面却令人担忧:它会变本加厉地分散你的注意力;任何人都有可能迅速给你植入虚假记忆;谷歌依赖症后记忆变得高度被动。

更,是社交媒体算法在评估你的哪些记忆可以算作有意义的,可以被“历史上今天”摘录出来以供回忆,它在将你的记忆按照“是否值得分享”这一标准,进行优胜劣汰。同时,社交媒体是在按照大众的喜好有选择地强化我们的某些记忆,使某些记忆显得比其他记忆“更有意义”,这些都会扭曲人们的“个人现实”。

你如何判断自己的回忆是确确实实的现实,而不是精心制造过的“网络现实”呢?已经很难了。记忆的社会过程已经被无限放大了,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深入到生活之中。当谷歌出前五页都是“月经谣”的时候,某些改变已经不可逆转。

附 关于假新闻:1、https://pao-pao.net/article/782  ;2、https://pao-pao.net/article/813  ;3、https://pao-pao.net/article/780  ;4、https://pao-pao.net/article/7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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