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袭来的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

曾经声称为保证含金量而多年空缺的“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于本年初被授予“透明计算”，但2月2日网名为KraneSun的lT工程师揭露，“透明计算”涉嫌抄袭国外lT工程师Iordan iordanov上传的开源代码软件。目前项目作者张尧学尚未对抄袭门有任何回应。

2月2号Solidot报道：备受争议的透明计算被发现借用了开源远程桌面项目的代码。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的透明计算项目公开了原型桌面系统和手机终端远程应用实例的演示视频，一位新语丝的用户仔细观看了视频，Google了视频中的一段英文代码，结果在GitHub上找到了这段源代码的出处——一个个人开源桌面客户端项目。

该用户表示：“张尧学院士及手下也太不敬业了。当年上海交大陈进都要雇佣民工把别人的芯片标识刮掉呢，这回儿张院士居然连其盗用的开源软件中的英文提示都不改改，就敢号称‘基于透明计算’、‘知识产权归中南大学、清华大学透明计算实验室所有’。敢于将这样的‘原型成果’公之于众，也太侮辱公众智商了吧。”

开源桌面客户端项目作者Iordan iordanov在被中国用户告知后发表了“获奖感言”，指出他的项目采用的是GPLv3许可证，如果张尧学的团队要推广他们的项目，他们必须公开源代码。获跟帖中一片支持声，也有网友表示担心，“此事会不会导致 GitHub 被墙”。

截止发稿时，张尧学尚未对抄袭门有任何回应。项目组微博帐号上，于2月3日发帖回应抄袭指控，撇清与透明计算理论的关系，但同时又指出“不能称为盗用”。

在此次被揭露项目涉嫌抄袭之前，这个项目便已引发业内外轰动性质疑，多名IT技术人士在网上揭露其“课题低劣、造假、骗人”，业内网友评论指：“理论、技术和产品均无创新和突破，只是一套集成化的解决方案，任何成熟的软件公司投入 12 个人月都能搞定。一般学者从中找些亮点发几篇职称论文无伤大雅，骗到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就是国耻”。然而这些揭露文章却很快被删除了。连陆媒财新网在1月 17日发的一篇报道《“透明计算”获大奖引发诸多争议》的文章，也被删除了。评论认为，有可能是政府部门的遮羞之举。

“习大大背后”又一个“男人”？

2015年1月9日，“2014年度国家自然科学奖”揭晓，一等奖颁给了清华大学教授、中南大学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张尧学带领的团队所做的“网络计算的模式及基础理论研究”（俗称“透明计算”）。当晚就上了央视新闻联播，随即《光明日报》、《人民日报》、新华网等各大官媒齐声吹捧，称这一成果“从根本上突破了统治计算机领域六十余年的冯·诺依曼结构”，理论上“可防御所有病毒对计算机系统的攻击”，“在国际业界引起震动”。

中南大学对其校长获奖的炒作露骨到爆笑的程度，称张尧学是“习大大背后的男人”。但此帖随后被删除了，原因不详；还称其为“网络路由器之父”，很想知道天堂中的冯·诺依曼对此怎么看。

揭丑和遮羞

该消息在IT学术界几乎被一面倒的批评谴责，“炸开了锅”。评议认为，“透明计算”和现在流行的云计算相比没有太多突破。授予其一等奖，简直是“2000年以来中国学术界的最大笑话”。微信科技类公众号“赛先生”在报道中指出，“冯·诺依曼”结构，是一种将程序指令存储器和数据存储器合并在一起的存储器结构，它奠定了现代计算机的基础。但IT界专家评论指，“总不能你在多个设备上搭建了一个分布式计算的架构，并未实现多机模式，不过是将单机模式拓展了一下，在终端和服务器之间实现了一个流式计算，就说突破了冯·诺依曼结构吧？”

另，在教育部公开的报奖材料中，张尧学及其团队列举了8篇论文作为其代表性学术成果。经“赛先生”统计，将这8篇论文分别放入“谷歌学术”搜索其总被引数（包含自引），和WOS数据库（即Web of Science，包括三大引文数据库SCI、SSCI和A&HCI，WOS引用数反映了一篇论文被国际高质量论文引用的情况）中查询后，发现最具代表性的前2篇文章的Google总被引数分别为45和46，其中多数来自张尧学团队自引和国内其他学者引用，来自国外的引用数屈指可数。其中第1篇论文在WOS数据库中的被引数为7，第2篇为0。而其第6篇和第7篇文章的WOS引用数相对略高，分别为15和22，对应其总被引数为51和39，但这两篇论文又并非系统领域论文，属于网络通讯领域。“国际反响”何在，更何谈“强烈”？

国内的负面反响倒的确强烈，更为讽刺的是，张尧学的唯一支持者居然是被大陆网民深恶痛绝的“防火墙之父”方滨兴。方滨兴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中表示他对业内的一致性谴责“看不惯”，并对张尧学“深感同情”，他说“我是受过围攻的人，能体会这种心情。我们可以过五年、十年再来看，到时候如果发现确实不行，怎么批评都没有关系。”但为什么不给“五年、十年”的时间让透明计算去经受实践检验之后再决定是否有资格领取这个大奖呢？尚未取得广泛成功的理论和工程作品有资格领奖吗？不知方校长对这两个问题会怎样回答。

很快，墙内网站发布的谴责和揭露的文章在上月底前被删除得一干二净，但还没来得及让张尧学院士松口气，现在该项目又被曝光“抄袭”。

政府干预是学术腐败的根源

学术腐败通常是指学术界的不良现象，主要指剽窃，伪造数据等行为。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起，基于中国大陆经济的快速发展，政府对于科学研究的投入大大增加，对科研成果的要求也有提高，学术界的不良行为也随之增多。政府部门参与奖励评审工作，缺失有效的第三方监督机制，无法对政府部门主导的国家科技奖评审过程中的作为实行有效监督，学术权力与行政权力边界不清晰，学界认为，政府不是学术共同体，对专业发展和水平并不具有专业判断力，因此导致“学术腐败”的案例越来越多。

西方国家针对学术腐败有相应的严格处理措施，于是此类现象能够很好的被遏制。但在中国，即使学术腐败的行为被揭露，当事人也可能毫发无损或仅受到轻微处罚。据陆媒报道，2006年曾经有109名教授联名致信教育部、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和中国社会科学院有关领导，呼吁抵制学术腐败、建议成立学术纪律仲裁委员会。近年来，多家教育和科研机构先后成立了学术规范（监督）委员会，但是均未能阻止腐败之风。 民间打假也应运而生。方舟子等海外华人在1996年创办了新语丝网站，资料显示，从2000年开始新语丝上平均每年揭发近百起学术腐败案例，但受到处理的只有大概1％。方舟子本人于去年因揭露被官方捧为“网络写手标杆”的五毛周小平，而遭到大陆全网封杀。

方舟子在揭露“透明计算”的相关文章中说：中国的科技大奖，都是运作的结果，含金量本来就不高。但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曾经是个例外，曾经为了保证含金量空缺过很多年的。现在却让这样一个假货靠造假获此殊荣，肯定是利用权力和官场人脉运作的结果，是典型的学术腐败大案。虽然中国遍地都是学术骗子，但学术骗子能靠权力把虚假成果搞成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还是创纪录的，算得上中国科学最大的丑闻之一。

经方舟子考证，张尧学的简历显示，他从1995年开始当官，一开始还只是挂职，1999年起则是全职当官，从事行政工作，历任教育部科学技术司副司长（主持工作）、科学技术司司长、高等教育司司长、学位管理与研究生教育司司长、中南大学校长，对此方舟子讽刺曰：“已脱离科研一线十几年，却能做出代表中国科研最高成就的成果，可谓神人神迹”。

1月12号，中国计算机学会向国务院办公厅、中国科学技术协会、科技部和教育部递交了一份《中国计算机学会关于政府退出国家科技奖评审的建议》，建议政府有关部门退出国家自然科学奖、技术发明奖和科技进步奖等奖项的评审工作。此举被视为推高张尧学获奖争议热度的重要一环。但23日，该声明被从学会官网撤下，并张贴了一份“启事”，称该建议“是在国家科技体制机制改革背景下，2014年10月成稿的，与2014年授奖无关”。此后，相关学者对南方周末坦承，发布上述《建议》是因为：对于“透明计算”引发广泛争议，行业协会也应有所回应。但在中国现在的环境下，不方便太直接表态，就采取了这样模糊的方式。同时据“赛先生”披露，撤下的原因是，中国计算机学会理事长、与张尧学为同事的清华大学计算机系教授郑玮民为此做了多位副理事长及中科院李国杰院士的工作，责怪学会秘书长杜子德不该把《建议》推上网开发布会扩大影响。

政府干预是学术腐败的根源。思想市场受到太多管控，没有学术自由的学术研究，会更多倾向于追求物质名利，市场整体价值观呈负面表现，学术人情化、学术经济化渗透到学术评奖中，行政干预、利益驱动、活动公关、暗箱操作等时有发生。“全方位崛起”的大国面子下，科研学术也在被“大跃进”式追求，同时监管缺失，只会令越来越多的人陷入学术腐败、学术失范的泥潭中。打假打不完，如何抑制造假才是各方面真正需要考虑的问题。